因緣際會，這些年來總會在特殊場合認識一些「大哥」，人多半親切海派，與既有印象不同。後來我慢慢能理解，真正的老大與街頭混混，輩份不同，格局也不太一樣。
這類型的前輩，與其說他是大哥，倒是比較像老練世故的生意人。社會最悲慘的角落，人性最赤裸的醜陋，政商最黑暗的交易，在他們眼中都已雲淡風輕，那怕外人聽起來如此驚心動魄，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，一點也算不得稀奇。
在他們年輕時的年代，打架鬥狠自然是家常便飯，夜生活紙醉金迷，一擲千金，更是常有的事。一位大哥跟我說，30年前，他光一個月的酒錢，約莫就是300~400萬，最高曾經賒帳800多萬在同一家酒店裡，更別說其他娛樂開銷。
我問他，當時會不會覺得很浪費錢？
他說：「對一個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的人而言，活在當下，瘋狂享受，就是最好的選擇。現在回想起來當然很奢侈，但也有不得不的原因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，天天都有朋友約，不去不給面子，去了自然又是喝到天翻地覆，酒錢當然就越積越多了。」
當義氣與理性衝突⋯⋯
聊著聊著，前輩說起了一段往事。
當時，所有警察都在追緝他與另一名換帖的兄弟，他收到消息後，為了讓自己的好友趕緊跑路去，於是透過公用電話打給他，要朋友快點離開。沒想到，公用電話太爛，訊號斷斷續續，加上兩方的聲音壓得太低，氣音比實音多，對方聽不清楚，竟誤以為前輩聯繫他，是要他趕過來會合。
就在這樣的陰錯陽差下，前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朋友，不顧安危的跑來找他，而中了警察的埋伏被抓了。這一幕當場被他目擊，當下也沒想太多，立刻快步衝上前跟警方自首，於是兩人雙雙被逮捕入獄。
我問：「為什麼你當下沒有直接逃走？警察不是沒看到你？」
他說：「我太瞭解我這個兄弟了，如果他被抓而我還在外面，他一定會把所有的罪扛起來，可是這樣我良心過意不去。雖然是因為電話的誤會，但終究是因為我他才被抓的，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一起入獄。」
我問：「可是萬一抓起來之後被判死刑該怎麼辦？你當下不怕嗎？」
他說：「那有什麼，年輕時出來混，生生死死的事看多了，自己也的確幹了些不光彩的事，要真的判死刑，那也是應該的，怪不得別人。反而是如果我沒自首，我這兄弟出來之後，我該怎麼面對，那才是問題。」
說完，前輩反而大笑了起來。那笑容裡，藏著幾許滄桑，又帶著幾分豪氣。
最後我問他，因為這樣被關了好幾年，有沒有感覺後悔？前輩笑笑的看了我一眼，接著告訴我：「後悔當然是有一點，不過比起對得住自己兄弟，這一點後悔也值得了。」
這些對話，不知道為什麼，似乎像是在我腦中狠狠敲了一記，讓我在回家的路上，不斷反覆思索：如果是我，是否願意在目擊自己好兄弟被抓的當下，為了一個誤會，而陪他共同入獄？
從理性上來說，如果朋友真的怪罪，大可以說那是「電話訊號的問題」，或是「你自己沒聽清楚」之類的理由，總之這些都是合理的說詞，犯不著為了一個誤會，就讓自己入獄數年，感覺似乎不太值得不是？
換言之，當「義氣」與「理性」相衝突時，你的選擇又會是什麼？
沒有共苦，哪能同甘⋯⋯
創業這些年來我用過不少人，有時候對團隊的感觸是，多數人終究還是只盤算自己在公司的薪水、待遇、福利，卻鮮少有人願意從公司或老闆角度思考事情，甚或就是憑著一股義氣陪著創業老闆打天下。
草創事業當然資源不足，給不起什麼高薪，就算願意給股票，也有人嫌那不值錢。內外部問題多多，雜事更是一連串，正因如此，公司就越渴求人才，渴望有人願意陪著自己共同解決問題。
從理性角度看，一般人當然都想選擇更好待遇的公司，希望公司福利好，薪資高，也希望自己不用處理太複雜的事，只要準時上下班，週末有假日。然而，真正的機會其實就藏在那些問題中，正因為有問題的存在，公司才有許多舞台，你也才有機會表現，成為公司成長後的中堅分子。
當你在大公司裡工作時，可能曾經發現過，某些老主管過得真愜意，好像什麼都不會，什麼事也不用管，就能爽爽領高薪，享受好的待遇；但也許你忽略了，這樣的主管或許就是在早年公司什麼都沒有的時候，陪著老闆一起拚天下，一起吃泡麵，一起睡在工廠，一起度過最艱困時刻的老臣。
他們用忠誠與義氣，換到了今日的地位。你從今日的觀點去評判他此刻的表現未必合理，但如果你從公司發展的歷史看，就會知道他的貢獻恐怕不是你能做得到的。畢竟，如果你不願意在公司小的時候陪著老闆打拼，又怎能期望自己將來有一天可以享受這豐碩的成果呢？
景氣好的時候你買不起房子，景氣差的時候你不敢買房子；同樣道理，公司小的時候你看不上，公司大的時候你卡不到好位置。原因出在，大部份的人只希望享受到最美好的時刻，卻沒去思考自己應該做出什麼犧牲，什麼付出，承擔什麼風險。
阿里巴巴成功後，早年跟著馬雲那17羅漢，如今個個成了億萬富翁。然而創業初期，所有人都只月領500元人民幣，全部擠在馬雲家，沒有福利，沒有好待遇，沒有年終獎金，唯一有的，只是顧客的感謝信，辛辛苦苦地撐過了最艱困的三年。
當年17羅漢用義氣陪著馬雲打天下，成功後的馬雲，則用巨大的財富回饋給他們，因為那是他們用義氣與血汗換得的報償。
我們當然不會知道，你待的公司會不會是下一個阿里巴巴，然而我只是想表達，「義氣」在現今社會上已經很少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比較是「功利」思維。我們往往從理性去計算利弊得失，卻很少人願意用義氣相挺的角度，去看待周遭的人事物。
雪中送炭，才能贏得真友情
如果你胸有大志，請務必記得，真正的信任基礎，來自於情義相挺，而不是利益上的算計。如果你是因為有好處、有交換條件才幫朋友，那充其量只是買賣，所以你得到的不是信任，也不是人情，而是你手上那份廉價的報償。
當然，義氣相挺的尺度在哪裡，每個人自有不同。只是說，無論你是在新創公司裡，或是面對朋友所需要的協助，甚或只是一個陌生人的請求，你都應該了解，理性的計較或許可以讓你贏得好處，但唯有在大雪中用溫情去送暖，你才能贏得真正的朋友。
這種江湖義氣所建立的革命情感，或許此刻你還看不見他的力量，然而隨著時間日益經過，它終將轉化為強而有力的人脈連結，最後必然可以在你最需要的時刻，產生巨大的推進力。
將你的人生，推向更壯麗的高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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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倫物語」授權轉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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