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人生的中間點，任何人都會迎來混亂期
「我居然已經三十了？唉……美好的時光都過完了啊。」想必每個人都有這樣感嘆過的記憶吧。
一旦經歷過後，就會發現其實跟二十幾歲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差別。不過，接下來換成在超過三十歲的中間，感嘆：「就快四十了呢，什麼都還沒實現，就要過完人生的一半了。」一邊這樣想著，一邊感到空虛無比。
人就像這樣，每當進入一個新的年歲，就會經歷要清點過去人生的心路歷程。然而到了人生的半途，也就是四十歲左右，便會遇到一個特別巨大的混亂期，讓人疲憊不堪。
我回想起年輕時和朋友徹夜玩樂，一想到明天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，就感到興奮悸動的自己。在長成大人之後，被責任和義務重重壓著，年輕時的喜悅和樂趣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。
於是被世上的磨難摧殘過後，不知不覺走到了人生的頂點，便遇上了好像無法再繼續前進的不安感。
成熟必定伴隨著苦痛
就像一年有四季，我們的人生也有季節之分。精神分析學家艾瑞克森（Erikson）曾將人生分為八個季節（階段），藉以說明心理社會學上的成長過程。
即便我們的身體到了二十歲中段便發育完畢，之後就開始老化，但精神的成長、心理上的成長卻是到死去之前都會繼續不斷。
所謂心理上的成長，指的是人們將前一個階段的成長習題都完成了之後，才會邁向下一個階段。然而，這並不是像爬梯子般一格格往上爬的直線式成長。
人類的成長動線是螺旋狀的，縱使感覺好像在前進過後又往回倒退了，但始終無法回到原先起步的那一點。而成長的真面目，便是即使你暫時後退了，無論如何還是會往前方持續邁進。一個新的階段雖然會帶來緊張和糾結的情緒，但經歷整合的過程之後，就會朝更進一步、更好的自己邁進。
如同死水必定混濁一般，停在一個點不動的人，就是成長停滯的人。成長停滯的人可能會倒退，或者變得畏怯，容易扭曲自我和這個世界，因此變得不幸。
這些陷入停滯的成人們，被關在自己狹窄的視野裡，就很可能會變成對他人和社會不負責任的大人。
那麼，究竟成長是件容易的事嗎？
不亞於停滯或倒退，往前邁進的成長，同樣會帶給我們苦澀的痛楚。一般到了換季的時候，我們的免疫力會變差而感冒。免疫力變差代表身體失去了平衡，已經熟悉溫暖天氣的身體，很難一下就適應乍然吹起的寒風。
不僅天氣如此，搬家也是一樣，不管搬到多好的房子，只要熟悉的環境產生變化，無論如何都會產生一種壓力。
赫曼．赫塞（Hermann Hesse）的《德米安》和Ｊ．Ｄ．沙林傑的《麥田捕手》，這兩部成長小說深刻地描繪了，十幾歲少年迷失自我的混亂與徬徨。經歷痛苦而艱辛的過程，少年終於長大成人的故事，穿越了時空撥動著讀者的心。然而迷失自我的混亂，並不僅限於發生在青少年身上。
每當人生的周期產生變化，我們的身心必然會經歷「適應不良」。從學生到社會人士，從未婚到結婚，或變成父母，每當人生中扮演的角色改變的時候，就好像在人生的每一個轉捩點上面臨換季一樣，一定會歷經不安而混亂的時期。
然而這種混亂並不是不好的現象，只不過是極其正常的自我迷失罷了。而且這種混亂，反而會成為接下來繼續前進的成長動力。
曾經熟悉的模式被動搖之後，要重新找回平衡的過程是相當艱辛的，因為要跟熟悉的事物分離，必然會伴隨痛苦；要成長，就必須經歷痛楚；想順利適應新事物，就需要努力和忍耐。像這樣不斷發生變化，就是成長。
我曾看過克利夫蘭音樂學院（Cleveland Institute of Music）的第一位亞裔教授，鋼琴家白惠善的專訪報導。
我對白惠善小姐的印象，還停留在她三十歲時候的臉孔和演奏，沒有機會接觸到她前往美國之後的人生。經過這段時間，她也一下子就成了五十出頭的人，還是一個有著兩個青少年小孩的媽媽。
在九○年代初，韓國音樂家在國際上還不像現在這麼活耀的時候，她就像顆彗星般劃過天際，是個名符其實的明星音樂家。
這樣的她，有一天突然拋下首爾大學的教授職位前往美國紐約。她在專訪中說：
音樂家之中，也有人是像信仰宗教一樣只專注在演奏上。不結婚，或者結婚之後不生小孩，一心只專注在一件事上。但我則是到處飛來飛去。（中略）對於女性演奏家來說，三、四十歲是最辛苦的時候，不過這些過程反而使我變得更成熟，對音樂產生更深刻的了解。
除了音樂之外，我從她的話中還感受到，人們在欣然接受成長苦痛之後，所得到的成熟喜悅。
成長，是為自己找到合適的衣服
我們常說：「什麼人要有什麼樣子。」就好比小孩要有小孩的樣子，大人要有大人的樣子。這句話也是在說，在成長過程中必須穿上符合當下階段的衣服。
我們都記得穿上不合身的衣服時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。所謂的自我，簡單來說就是穿上適合自己的衣服的安穩感受，還有那份「身為自己」的自在。這些都是唯有扮演好自己和社會賦予的角色才能獲得，如果辦不到的話，迷失自我的危機就會找上門來。只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衣裳，剩下的就是投入自己的義務和角色。
大人們透過生產，來追求自我實現。這個生產的概念包括了父母的角色、自己的事，和有創意的活動等等。例如運動選手就像個運動選手、藝術家就像個藝術家、上班族就像個上班族，自我實現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。
去投入那些能讓人生豐饒起來、具有生產性的事，那時我們便能戰勝混亂，開始感到幸福。在人生中認真投入自己追求的事物，我們就能藉此得到成長。
每一個人都是不斷行走在人生逆境路上的朝聖者，雖然可能暫時停下腳步，但還是必須一直往前走。水若停滯便是死水，所以必須不停流下去才行，就像我們的人生也必須不停向前邁進。
成長並非是小孩的專利，人一直到死去之前都必須持續成長下去，但我們的社會卻很早就放棄了成長，太早就成了「年輕的老人」。
我常去參加國外的學會，常常看到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們，仍然帶著發亮的眼神渴求著新知識，但在韓國學會的場地，卻很難見到白髮蒼蒼的前輩們。
有人說：「不管多年輕，放棄了成長就是老人；即便年事已高，持續成長就是年輕人。」就像人性成熟的過程是永無盡頭般，精神上的成長也不存在終點。（本文摘錄自《擁抱年齡焦慮：不安，其實是推動自己成長的力量》寶鼎出版）
作者簡介
韓星姬
兒童青少年精神科醫師與專業精神分析師。韓國高麗大學醫學博士，曾任職於國立首爾醫院21年，並遠赴美國加州大學（University of California）醫學系擔任客座教授，以及韓國精神分析學會副會長、大韓兒童青少年精神學會公關理事。目前為高麗大學及成均館大學醫學系兼任教授，並開設YIHAN MIND CLINIC，致力於諮詢治療心靈受創的患者。
著有《為什麼，你的人生填滿別人的待辦清單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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